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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小

  我时常体验着一种渺小。一种渺小并没有对应庞大的地球、太阳系、宇宙。一种渺小往往对应着一种渺小。一种渺小不仅仅是一件事、不仅仅是某一天、不仅仅是完成的一个任务、不仅仅是一个人站在这个世界上、站在大地上、站在人群中、站在家庭里、站在独处、站在黎明、站在暗夜、站在灯光下……  面对一只蚂蚁,我并不伟大;面对一块卵石,我并不伟大;面对一片绿叶,我并不伟大;面对一支河流,我并不伟大;面对一座山岗,我并不伟大;面对黑夜和天空,我并不伟大……面对我的童年,我并不伟大;面对我的来路,我并不伟大;面对我的父亲,我并不伟大;面对我的母亲,我并不伟大;面对我的妻子,我并不伟大;面对我的儿子,我并不伟大……  他们似乎都大于我,都强胜于我,都给予于我,都让我在他们身边行走,都让我在他们内部行走,都曾经或者一直让我明白着什么,让我懂得着什么,让我思考着什么……他们让我坚定,让我坚守,让我爱,让我被爱,让我高兴,让我幸福……  面对渺小,我仅是他们的一个存在,一个支点,一个看见的事物,一个简单的寻找者,一个雷同于万事万物的生者……  我知道我的生命是有限的,我所做的事情是有限的,我所发挥的作用是有限的,我的一切努力都是有限的……  就比如,我的渺小不仅小于小草。小草并不渺小,小草拥有春天的色彩,拥有众多的种粒,拥有庞大的根系,拥有顽强的生命力,拥有紧密的团结力,拥有贫瘠的忍耐力,拥有扎根泥土、默默无闻的坚守力,拥有与世无争、互不侵扰的宽宏度,拥有宁死不屈、临危不惧的坚韧度,拥有恒久的低调,持久的冷静,拥有在大难面前沉着应对、不慌不忙的淡定,灿烂而不张扬、坚定而不逐流、谦逊而不自卑的性格……  我的渺小还小于雪花。雪花并不渺小,雪花拥有世间最纯洁的白,透彻纯净的通体,拥有向低处飞翔的庞大梦想,拥有坚忍不拔、锲而不舍的追求,拥有报告季节冷暖的先觉,拥有虽生命短暂但并不郁闷踌躇的豁达,拥有全身心奉献于阳光与大地的无私,拥有不求所得只求奉献的崇高……  我的渺小并不蕴藏于伟大之中,往往伟大从渺小中起步,伟大又蕴藏于渺小之中,往往伟大拒绝空谈,拒绝高调,拒绝盲目……往往伟大来于天空,来于高远,来于无边……往往伟大拥有卓越,拥有雄伟,拥有崇高,拥有超常,拥有不朽,拥有永远和永恒……  ——这些我都不具备。  但我的渺小喂养着我,丈量着我,成全着我;我的渺小教会了我如何做人,如何从小草、雪花以及伟大中汲取营养,如何做一个既顶天立地又扎根大地的永不自卑的人;我的渺小成为我止步时的动力,犹豫时的坚定,临危时的淡定;我的渺小成为我生命中的真实,历史中的存在,时空中的记忆,遗忘中的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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