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是什么都拿出来秀的。先是秀恩爱,秀完了就哗哗离婚分手,只给坊间制造了一条新谚语:秀恩爱,死得快。再秀小孩,《爸爸去哪儿》大受欢迎,小朋友的天真乖巧让所有观众都心软。现在,有了一档秀孝心的新节目,——一定会红的,荧屏下有人抱着纸巾盒子在等待再被感动。只是,关于孝,是多么沉重的话题。 我记得倪萍的自责:我自私,我心狠,我怎么就叫不出爸爸来呢?——凭什么她要叫得出来呢?她父母早年离异,她和哥哥跟着妈妈长大。经济拮据,妈妈想尽办法让他们能生活得体体面面,裤子穿旧了,妈妈就几晚上不睡,把裤子整个儿翻过来,不熟悉的人以为是买了条新裤子。舅舅、姨、姥姥、姥爷都争先恐后爱她,看电影,她一定被舅舅扛在肩上;困了睡着了,不是舅舅背着就是舅舅抱着;到外地上学了,舅舅每年寒暑假来看望,带她和哥哥吃最好的饭店,买最好的衣服。 而关于爸爸,倪萍只记得他很少回来,回来也不怎么和妈妈说话。到五六岁,爸爸就消失在他们生活中。哦,带他们转过一次公园,推着车在前面走,倪萍和哥哥在后面跟。 父不慈,却没妨碍倪萍尽孝。爸说喜欢羊绒衫,十几件地买;爸再婚后的儿女,倪萍帮着给买房子。她却无法叫出“爸”这个字眼,也许在内心深处,她真切地觉得:这个人,并不是父亲。她的付出她的尽孝,有多少是出于谅解,又有多少是出于不愿意被说成“不孝”的压力? 我又想起若干前的爆料,说某明星功成名就,祖父和父亲却还住在棚户区。媒体争先恐后用了惊悚字眼:贫民窟、反目成仇、花喜鹊尾巴长…… 即使有恨,也不能流露,我们不想看到一个不光明不友善的明星;哪怕从不曾原谅,物质上的给予也不可或缺,因为这是“孝”,是无条件的义务,是不管你有没有得到,都必须给出去的不平等条约。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是不值一提的,“亲爱我,孝何难”,最高级的孝发生在仇深似海的父母子女之间,“亲憎我,孝方贤”。要如何孝顺一个恨你的人,怎么才能讨好他让他开心?只怕一死了之都做不到。儿女是可以选择的,你可以选择要不要,你可以选择和谁要,你可以选择给他/她什么样的爱和教育。爱儿女,有时候就是爱自己的选择。但父母是不能选择的。世上有各式各样的父母,有好的有坏的。 明星往往一生都在扮演,扮演清纯玉女、阳光少爷、风情少妇、有情有义的黑道大哥、一生痴情的烟花女子……也许,多演一档孝顺儿女,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难事。好歹他们有钱,能走银行账户的事儿,就能一不伤筋动骨,二不伤心。 而对没钱的普通人来说,如何去尽一场不甘愿的孝,有时是像奥数那么难的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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