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伍尔芙 弗吉尼亚·伍尔芙,生于1882年;英国女作家、文学批评家和文学理论家,意识流文学代表人物,被誉为二十世纪现代主义与女性主义的先锋;最知名的小说包括《墙上的斑点》《达洛维夫人》《到灯塔去》《雅各的房间》等。 关于伍尔芙的传说一直络绎不绝:她的精神病,她的天赋和才华,她在文坛上卓绝的地位,她古怪而独特的个性,她无拘无束的写作风格,甚至是她最后将口袋里装满了石头选择了自杀……这个女人活在文学史上是个傲然的奇迹。她的小说风格很多人不能忍受太久,她的思维方式很多人不能适应,然而她是很多女性最羡慕的女人之一。 与世隔绝的酷女人 伍尔芙女士,容貌秀美,身材苗条,戴一副眼镜,穿一袭黑色的长裙。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表情镇定,举止雍容,有一种超脱的气质,完全是一副美女教授的形象,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位作家竟然会患上不可治愈的精神病。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不幸的小鱼与一只巨大而骚动的鲨鱼关在同一个水槽里。”父母亲在伍尔芙二十多岁的时候相继去世,这也是她精神病的诱因。伍尔芙第一部小说《远航》完成后,还没来得及出版,她就开始发狂了,且持续了9个月。在第二次精神崩溃的时候,伍尔芙曾试图跳窗自杀。 不幸的生活经历,使她如含羞草一般敏感,又如玻璃般易碎。她是优雅的,又是神经质的,一生都在优雅和疯癫之间游走。有人这样描述她:“她的记忆有着隐秘的两面——一面澄明,一面黑暗;一面寒冷,一面温热;一面是创造,一面是毁灭;一面铺洒着天堂之光,一面燃烧着地狱之火。”诗人的心禁锢在女人的身体内,谁能说得清其中的焦灼与暴烈? 天才是孤独的。孤独,但不是指孤身一人那种情况。伍尔芙的孤独是不必看见自己,亦不必让自己为他人所见。在她的小说《到灯塔去》中有这样一幕,一对已婚夫妇坐在客厅里,肩并肩静静地阅读,互相观察、审视着彼此,但是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距离,他们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对方,那道距离会永远存在着。这就是伍尔芙的孤独。 她的孤独使她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酷女人。每天早晨,伍尔芙都会在膝头搁上一块木板,摆上墨水和钢笔,开始写作。状态好的时候,能写上两三个小时。但她的身体状态往往不允许她过度工作,有时候,她只能写一个小时。之后,她用午餐,饭后习惯性地会散会儿步,然后坐在长椅上思考她的小说。她身后是烦扰的人群,有行人走下她眼前的阶梯,都从其右手边的岔口下去,而她孤独地坐于长椅却对应着左手边的岔口,中间一道低矮的栏柱仿佛注定了她与人群的隔绝,也注定了她的孤独。 世人都爱彬彬有礼,笑靥如花,但优雅美丽的伍尔芙并不快乐。不羁的气质只是遮掩脆弱本质的盔甲,犹如窗纸一般,一捅就破。 自由舞蹈的文字宴 文如其人,伍尔芙的文字自由而随性。在《到灯塔去》中,你能轻易且逼真地在字里行间体会到伍尔芙心中的空虚和寂寞。它们无关于孤身远行,也无关黑暗环绕,只是一种没有来由、没有目的,除了无穷尽的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空虚和寂寞。那种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寂寞排山倒海而来,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掩埋了整个大地……她总不愿意去把握整个框架,对她来说,通过支离破碎的片段去把握人物,了解人物的内心世界才是最重要的。 伍尔夫的文字就像一个跃动的精灵,踏着舞步,旋转跳跃,充满着美感。她才不管什么条理或是层次,仅仅是天马行空,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比如她要写一个“女性与小说”的话题。首先,她会化身为一个名叫玛丽的女人,坐在河边沉思“女性与小说”这个主题。玛丽一边出神一边欣赏着河岸风景:灌木、杨柳、桥、划动的船和水面上的倒影。然后话锋微微一转,河水、倒影就与思考联系起来了。你以为她这下要好好讲讲“女性与小说”了,不,她可没那么循规蹈矩,她得去吃一顿有鱼有鹧鸪还有甜点的丰盛午餐。 午餐一直吃到近黄昏,心满意足的她赞美下诗歌,又去吃了一顿平淡无奇的晚餐。描述了一番晚餐中清淡的肉汤和千到骨子里的饼干,然后她说:“若要交谈得愉快,吃得好坏至关重要。一个人要想头脑清醒、爱情甜蜜、睡眠酣畅,若是吃不好,决然办不到。牛肉和梅子点不亮那心灵栖所的灯光。”就在你以为她是个吃货,忘记了“女性与小说”这一话题时,她思想的野马又开始奔跑——由菜品想到了女性的贫困处境。她就这么迅速地调转了马头,带着你去大英博物馆,在书卷中寻找答案。 瞧吧,这就是伍尔芙发散的思维方式,无拘无束,散漫洒脱。她就像个轻盈的舞者,从思维的琴弦跳跃到另一根琴弦。她能从一件貌似毫不相关的事情扯到另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上去,毫不愧疚,理直气壮,那谈笑风生的样子简直就是指点江山的领袖。 装进口袋的大石头 孤独也罢,自由也罢,凡事都应适可而止。一味地凝视内心,剥茧抽丝般剖析自我,可能更觉得浮生若梦、万有虚无。“生活恰似万丈深渊边上的羊肠小道……”伍尔芙曾在日记中如是写道。她曾在月台上对着她的丈夫大讲自己的权利。她呼喊着自由,她说,“我没有义务为别人进食”,“我有权利选择我生活的处所”,“我在这鬼地方一天天死着”,“我心如同沉入无尽的黑暗的泥潭”。她的丈夫以为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在她眼里却成了最要命的束缚。 精神极度崩溃的时候,伍尔芙一个人跑到车站。丈夫伦纳德吼着:你有病史的,你有被监禁的病史。我们把你带到乡村,因为你有痉挛、情绪不稳定、暂时的眩晕、幻听的病史。我们把你带到这,是为了把你从你故以为对自己的那些不可挽回的伤害中解救出来——你曾两次试图自杀!伍尔芙却无助地反驳:我的生活已经被偷走了。 世俗的爱终究阻挡不住伍尔芙所要的自由和解脱,她还是走了。在又一次病发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时,59岁的她选择了投河。即便她会游泳,她还是强迫自己溺水了。当伍尔芙被找到的时候,距她失踪已过去三个星期,人们从她的衣袋里还找到一块大石头。这个终身为疯癫所困的女子最终没能走出精神的困局。临行前她留给丈夫一封书信:“我感到我一定又要发狂了。我觉得我们无法再一次经受那种可怕的时刻。而且这一次我也不会再痊愈……我不能再继续糟蹋你的生命。” 丈夫伦纳德一个人前去认领了伍尔芙的遗体,他拒绝了所有的亲友,独自参加了她的葬礼。在无私奉献了29年之后,他决定自私一次,单独和妻子待一会儿。伦纳德把伍尔芙的骨灰葬在了家中一棵树下,用《海浪》的最后几句话作为了她的墓志铭:我要纵身向你扑去,我永不认输,也永不屈服,哦,死亡! 至情至性者多为魔。俗人介于神魔之间,有血有肉,有情有爱,既不像神那般干净也不像魔那般浓烈。但至情至性到一定程度就只会按自己的心意做事。也正因为不太考虑后果,由着自己性子来,才把自己逼到墙角无路可退。可这般的女子和别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挺得住也爬得起,在优雅和疯癫中自由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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