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迅唱过风靡全国的歌,“我说了所有的谎你全都信,最简单的我爱你你却老不信。”你当然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歌词里的人,安子岭,我说过的话,你全不信。 1.他像四五月的春天落在了我的指尖 我是林舒蓝,陈海南眼中生长于南北方交界处的植物,干净清新,骨子里却想随风游荡。 其实这样美好的模样只是一个小骗子眼中的我。十六岁的我父母整天吵架,放学回家的路上我骗来几块钱,喜滋滋地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爸妈的吵架声。 “你怪我?自己家孩子都管不好,这样的家能待下去吗?” “我带不好?你忘了她也是你生的了?”我妈“嘭”的一声打开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甩来一个巴掌,我皱着眉头躲过去,她也不想和我计较,带着大包小裹脚步匆匆地往楼下走。 我爸的脚步声传来,我转身就跑走了。 初春的小区里满是温婉的日光,倾城挥洒,我妈坐上一辆漂亮的轿车连头都没回就走了。没有小说里常写的飞扬的尘土,我叫不出车的名字,只知道太好了,崭新又平稳,连一丝灰尘都不会带起。 我就那样坐在路旁一块脏兮兮的石头上哭了起来,安子岭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林舒蓝?你没事吧,拿走我弟弟钱的是你啊,他都没哭你难受什么?”听到后半句话时,我就意识到,完了。 陈海南总说让我小心一点,这样大大咧咧骗钱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带到沟里,没想到我现在就已经翻船了。三分钟后,我可怜兮兮地在安子岭的谴责中用他的纸巾擦掉眼泪,又花了五分钟请求他不要告诉老师,我妈都走了,我怕家里再一次天翻地覆。 安子岭叹了口气,“我看你不是没注意,是根本不知道我和你一个班吧?” “你是我同学啊?”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安子岭一巴掌拍在我头上,“那你刚才拜托我不告诉老师什么啊?我就知道你的话不能信。” 把时间推回到半小时前。我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辆车里坐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儿,面前放了二十块钱。 于是我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小弟弟,能给我看看那张纸吗?我看看是不是假的。” 小孩儿就是比大人爽快,呜呜隆隆飞快地递给我,“嗯侬。” 看到那么可爱的小孩儿,原本想一走了之的我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我说:“姐姐给你变个魔术好吗?”我反手收起钱,得意洋洋地亮了亮空空如也的手却没有注意到车后面还有安子岭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儿。 我心虚地说:“其实这也不是我发明的,陈海南在小说里看到,试了一次觉得挺好用,我也就偶尔赚点零用钱。” 天色微微暗淡下来,安子岭拉我起来,“KFC行不行?”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你不吃饭吗?”安子岭很认真地望着我,“我知道你妈妈刚才走了,以后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虽然二三十块钱连拘留都不够,但是你没饭吃可以找我陪你。” 安子岭很委婉地用了陪我这个词,实际上的意义就是跟在大吃大喝的我后面付账,我吃了鸡翅蛋挞汉堡和一碗鸡排饭,最后又叫了一份全家桶准备带走。 安子岭乐了,帮我提过全家桶,“林舒蓝,你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我们在一起吧,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惊讶地张大了还没擦干净的嘴望着安子岭,他直接牵起了我的手。 我没有拒绝,夜晚的风呼啦啦地吹,满天星星点点的明亮。从来没有男生敢牵我的手,我是班上有名的不良少女和大骗子,甚至连陈海南也没有过。虽然我觉得他是有一点儿喜欢我的,可是林舒蓝就是那么市侩,陈海南住在我家楼上,和我一样没钱,他爸爸很早就走了,我一边努力赚稿费再骗点小钱,他就拾瓶子再骗点小钱,我们像野草,自由又肆意地相依为命。 可是安子岭像四五月的春天落在了我的指尖,像海风萦绕在我的耳畔,带着所有的温柔和美好,任何人也没办法跟他比较。 我想问问陈海南男生的话是不是都能相信,就看见他衣冠不整拖着破旧的麻袋漫不经心地往这边走来,我下意识地拉着安子岭跑走了,心里竟然滋生出了一点点嫌弃。 2.他说人也是鱼和熊掌啊,二者不可兼得 安子岭问我能不能接受被每个人知道,我懵懂地点点头。短短的几天里就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话里比以往干净,我也懒得计较,只是陈海南看我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不问,我也懒得说。 我没有闺蜜,只是陈海南和安子岭,没有人问我更需要谁一点,我自己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就像,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又跑来惊艳时光,我该选哪一个? 但我能感觉得到,陈海南心中那一层浮动着的暗涌,只要找到一个发泄点,便一定会坦露他的心事,只是我没想到事情来得那么快。 我和安子岭在一起一个多星期后的早上,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拎着豆浆包子站在讲台上的陈海南堵住了,“什么情况啊?” 我一脸无辜地望着他,“什么什么情况啊?早餐放我位子上就好了,干吗拎着。”转眼就看到陈海南的位子上坐着安子岭。 我和陈海南一直是同桌,老师也懒得管我们,更何况这样还不会带坏别的同学。 安子岭气定神闲坐在那里吃早餐,我桌子上也摆着一份一模一样精致的餐盒,我从没觉得自己那么白眼狼过,我竟然下意识一言不发走过去,坐在了安子岭身旁。 我不知道陈海南是什么意思,全班闹哄哄的声音中,他拎着那袋我早就吃腻却很便宜的油乎乎的东西,转身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于是一天的课我都有些走神,我时不时望望窗外,心不在焉地设想了无数种他不回来的可能性,比如见钱起意偷了一个钱包,被送去了派出所拘留,再比如捡瓶子时和别人发生了冲突,被送去了医院…… 第三种可能快要热腾腾出炉时,安子岭直接摔掉了手中的笔,“林舒蓝……” 我被惊得愣愣地望着他,然后就看到他原本严肃得要命的脸一点点变红,等了半天后,安子岭说:“我知道你心不在焉想什么,我可……咳咳,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想着别人。” 我不知道安子岭是怎样的男生,和他在一起只是简单地觉得他很好,还可以给我想要的东西,直到听完那句话,我突然笑趴在了桌上。 前面的人被我的笑声惊动,纷纷转头望着像神经病一样狂笑不止的我,安子岭恼羞成怒把我拉出了教室,“你笑啊,继续笑,反正你也不愿意想我,我带你去找他吧。” 考虑到最近门卫特别严,学校四处的保安也厉害,再加上还有三分钟就放学,安子岭直接把我往学校门口拉,我跟他抗议是不是应该找一些有垃圾桶的地方,又顺便跟他汇报了一下我那些不怎么吉利的设想,安子岭扑哧笑了出来,紧接着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林舒蓝,原来你对我的担心都是这样的啊。”我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陈海南正欲言又止地望着我,神情复杂却猜测不出一字一句。 这样的情况能难倒我吗?早上只是没睡醒出的意外,我痞痞地把陈海南拉到旁边,确认了好几次安子岭半个字也听不到后,自信满满地说:“你别想多,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啊,门不当户不对。我就是想骗他给我们买东西。” 陈海南盯着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低头,然后听到他松了口气,“真是这样就好,之前我还一直担心……” “担心什么?”我明知故问。 “林舒蓝,你快过去吧,别让金主等急了,”陈海南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之前我想跟你说,人也是鱼和熊掌啊,二者不可兼得。” 我笑嘻嘻去拉安子岭的手,心里像泡进了一包柠檬,酸涩得想哭。其实每个人都不傻,我们百般掩饰不过是想留下自己喜欢的人,可惜命运是只翻云覆雨的大手,我一边躲避一边期待。 安子岭带我去市中心的法国烧烤,穿得比陈海南还好的服务生站在一旁送餐,我不顾形象吃得满嘴流油。 吃着吃着我猛地抬头,吓了安子岭一跳,“我这样你嫌弃吗?” 安子岭瞬间就乐了,“林舒蓝,你知道吗?我有个梦想,带你吃遍这座城市所有好吃的东西。” “那这里可以打包吗?”我热切地问道。 3.每个人都懂,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没有了陈海南的生活也不孤单,安子岭带着我大街小巷地跑也特别开心,最让我惊讶的是,在安子岭的带动下,我第一次觉得学习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安子岭对我强行使用了不少手段,“你做完这道题我带你去吃寿司。” “做不完带我去吃韩国料理。”我一边在卷子上找辅助线一边接话。 于是安子岭假装生气敲我的头,“做不出来我陪你不吃饭,做出来两个都有。” 最近这样的话他说得越来越顺了,不等我做出反应,旁边一票人跟着作呕,可是那又怎样呢,每个人都懂,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不过是想,每天醒来,看到阳光与你都在。 班里的同学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我了,好像真的是近朱者赤。走在安子岭身边我没来由地安心,偶尔心血来潮把对他的心意写进小说,赚来的稿费安子岭也不让我花。 “钱扔在那儿就贬值了好吗?”我理直气壮,好像那些钱没贬值就会很多的样子。 “不行!”安子岭更有理,“这样我就能跟别人炫耀,才女是我的。” 这样的日子简简单单,就连爸爸也随着我最近一次的成绩单开始早一点回家给我做饭,有时候还会问我要不要跟他散步。 爸爸见到安子岭的那天只是“嘿嘿嘿”傻笑,和见到陈海南的样子完全不同。 “哎,你记得吗?上次我爸见到我跟你待在一起,居然拿着棍子追了我们几条街,好丢人哦。”某天晚上我把让安子岭打包来的东西给陈海南送去,一边吃一边回忆,“最近没和你一起,你都在干什么啊?” 陈海南没说话,拿着巨无霸汉堡狼吞虎咽,星光从破旧的窗户透过,我隐约觉得他的脸上有晶亮闪烁。可是陈海南是谁呀,小时候被父母打死也不会求饶一声,我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十六岁的林舒蓝一点都不了解男生的心情,她以为骗人的话真的能骗过陈海南那样从小就可以自己独当一面的男生,她只想从粗制滥造的生活中吸取营养,像春发的枝条抢来一缕轻柔的日光。她以为尽管做了错事,但上天一定已经原谅了少不更事的她,不然不会让安子岭成为她最静谧美好的心事。 我不知道陈海南从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光现在都用来做什么,但我知道了他以后会做什么。 陈海南在我不经意的一句话里找到了落差,给安子岭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歪七扭八地写道,“喜欢林舒蓝你就来。” 安子岭当然会去,知道自己不会打架,顺带喊去了几个哥们儿在旁边掌握局势。 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不让我知道,所以当我跌跌撞撞担忧紧张地找到安子岭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对陈海南说,“你别想多,我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们都没有动手,是我过去砸掉了陈海南的手机,像一只被别人戳穿了心事的豹子,正在心虚地销赃灭迹。 我对陈海南吼,“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还嫌不够吗?我跟着你做的都是什么事,我吃好吃的还知道给你打包一份……”说了一半我开始蹲在地上不停地哭。 安子岭过来抱抱我,一言不发给了陈海南一拳。 不知道教导主任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跑来时正看到陈海南暴怒着想要动手的样子。教导主任推着眼镜对我说:“林舒蓝,最近你成绩上得挺快,千万不要跟陈海南混在一起,他那样的人,学校经过严格讨论,决定劝退。” 安子岭没什么责任,大概是他背后的靠山足够大,只是他禁止我和陈海南再有任何交集,他说:“林舒蓝,如果换一个人,你的反应肯定不会那么强烈,像一只失望极了的小豹子,你们究竟一起经历了多少事? 我不说话,想起陈海南和我一起被那么多人叫小骗子,一起承受嫌弃的目光,一边饿肚子一边学会自力更生……谈起这些,我和安子岭就像陌生的路人。 安子岭叹了口气,“我不跟你计较录音的事,你也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我点点头,问安子岭,“能不能借我两千块钱?我看中了一款施华洛世奇的手链,那可是我几年前就有的少女梦。” 陈海南要去打工了,我偷偷摸摸逃课去送他,还有那两千块钱。我不伤心也不内疚,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有好吃的我记得给他打包,遇见喜欢的人还要骗他给陈海南送路费,看着火车扬起的白气,我对自己说,林舒蓝的新生活要开始了,你再也不要骗任何一个人。 4.我们背负着以往的时光,就要独自坚定未来的梦想 其实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灰姑娘的结局美好只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公主,我不是啊,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完美的结局。 故事的最后,厨房的归厨房,宫殿的归宫殿,水晶鞋不是我的,我还是那个穿牛仔裤帆布鞋的女生,站在学校门口被一个简单朴素的菠菜头发拦住。 姥姥的心脏一直都不好,在家里突然晕倒,姥爷除了把她送进医院,一个月后的住院费再也掏不出一点点。医生说姥姥的病大部分老年人都有,心脏搭桥很正常,就等姥爷签名了。那几天我都没和安子岭一起走,我要去医院给姥姥送饭。 菠菜头发问我,“你是林舒蓝吧?” 我一头雾水地望着她,心里有点急,叫了一声阿姨好后就往校门外跑,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安子岭的妈妈。” “你们这个年纪真好,你也很好,很孝顺,知道每天给姥姥送饭。” 我承认我是被迫害妄想症复发了,言情剧里的男女主,女生太草根,男生的妈妈就跑来用钱摆平一切。菠菜头发笑了,“我没那么神通广大,我是你姥姥的主治医师,天天看你往医院跑,就跟你姥姥聊了会儿天。” 菠菜头发特别平易近人,只是我和安子岭都不知道怎样让时间磨平心中的不安。 菠菜头发跟我聊天的第二天,安子岭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我正准备问,班主任就把我叫去发卷子了。 随着成绩的不断升温,班主任直接让我当了油水很肥的科代表,每天都有几个同学笑嘻嘻地扔巧克力小说书,“科代表大人,少记我的名字一定不是难事吧?” 其实多少人交了作业老师心知肚明,体谅我们累也不跟我们计较,只是以前,我自己对他有偏见。 我没来得及问安子岭,上课时他哥们儿就扔给了我一张纸条,我偷偷打开,空气在那一瞬间凝聚起来。 纸条上的字龙飞凤舞,“安子岭说你又去骗他妈妈的钱了,我不信,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班主任的课被迫中断。我和安子岭站在教室外,刺桐花被风一吹便落了满衣襟,好看得醉人。 我真的不知道家里凑了七八万后,最后的两万元是安子岭妈妈自己加的,她没对我提起这件事,安子岭却执意认为是我故意为之。 我第一次想要正视这个问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有点嘶哑,“我们之间是不是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我知道和安子岭真正的初识一点都不美好,但我以为,他愿意和我在一起,是看到了我本质里向善的那一面。 安子岭反问,“你以为我不想相信你吗?可是你拿着口口声声说要买手链的钱去给陈海南送行,你在那里和他卿卿我我,我跟在你身后是什么感觉?”安子岭冷笑,“其实你只是想要一点钱对吧?” “你大爷的。”我听见了心中那个精心垒起的城堡崩塌时的声音。我们各自搬开了座位,默契地分道扬镳。 我听到闲言碎语说我们分离得怎样怎样快,我不想顾及那些揣测的目光,其实该怎么离散都不快,我们从没有认认真真把彼此放在心里过。 可是我还是很难过呀,我在一个人的晚上放声大哭,爸爸急吼吼地冲进我屋里陪我,却怎么都填不满心里一块隐隐作痛的小洞。那是我以往做错的事,我们背负着以往的时光,就只能独自坚定未来的梦想。 只是生活还是好了许多,爸爸学会了每天定点定时给我做饭,我安安心心地学习、写作,心里还有一丝的憧憬,其实还有安子岭不知道的事情。 我看过他的日记,在菠菜头发的手里,高一时我在他最喜欢的杂志上登过照片,从此变成安子岭孤注一掷的心事。 他说:“我很后悔喜欢的人是个小骗子,不是她不好,这种感觉真难受,怕被骗,脑海中还总是闪现她骗人后还神采奕奕的模样。” 所以啊我总想,我还是可以在未来向他证明,林舒蓝的话也不是全都不能相信,至少那句想重新在一起,最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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