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新开了一家书报亭,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姑娘开的。去买过几次杂志报纸,很快就被她的朴素快乐感染,以后每逢新杂志上市,都忘不了光顾她的报亭。 一来二去,我同她熟悉了,知道她是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大学生,人才市场上投递了很多简历,却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消息。学历史专业的她,想在时下拥挤不堪的求职路上谋得一个合适的职位,难度可想而知。所以,想起开办这么一家小小的报亭。她说,从踏出校门的第一天起,她就告诉自己,事业不是等来的,只有小事情没有小事业。她一边利落地整理着手边的报纸杂志,一边微笑着同我攀谈,好似对那个行业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报亭的生意并不太景气,一天里并没有多少顾客光临。她却不像其他报亭的卖主一样,老远就招呼着路过的行人。她从不喊,更多的时间是在捧着一本书或者杂志,漫不经心地看。当她如数家珍般谈论着国内外知名作家、写手的作品时,有一股敬佩之情从我的心底油然而生。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如她一样痴迷在书香世界里的人已不多了。 报刊亭其实很小很小,只一间小小的铁皮屋子。她把它收拾得清新利落,报纸、杂志,新刊、旧刊,各有各的地盘。一张崭新的木质长桌,既是柜台,也是报纸架,把小小的报亭分成两半。每天,她就站在那张桌子的后面迎来送往,经营着她小小的生计。 某一个阳光晴好的上午,再一次前去她的报亭。老远就看见她弯腰低头,正在整理着桌子上新到的报纸。及至走到面前才发现,她的桌子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张茶几式的矮桌,再仔细一看,又发现那桌子还是原来那张,只是桌腿儿被齐齐地截掉了一大截。看着她有些费力地弯腰直身,不由得问了一句:“好好的桌子,怎么就锯掉了一块儿?”“呵呵,锯掉一块儿方便一些。”她的话让我越发不理解。近1.7米的她,每天低头哈腰地卖报纸记账,方便从何而来? 没容我再次问出口,新到的一个顾客回答了我。一位同样年轻的女子,正摇着轮椅缓缓地穿过马路,向报亭这边驶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那一声亲热的“嘿”!报亭前有低低的一道台阶,看着轮椅上的姑娘有些费力地往上挪,我欲前去帮忙。却被报亭里的她轻轻地止住了:“她经常来,没问题的!”“你要的新报纸杂志都来了,在这里呢,自己看哦!”说完那些,她兀自忙着整理架上的杂志。轮椅姑娘很快就挑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含笑同我们道别,再摇着轮椅慢慢驶过马路。望着那个年轻的背影,回头再看那个低了一大截的桌子,我才恍然大悟。桌子的高度,刚好是那位姑娘坐在轮椅上的高度啊。 “她很不容易,本来也应该同我们一样有着飞扬的青春的,却在一次车祸中永远失去了行走的权利。可她很要强,坐在轮椅上的她,用一支笔为自己开辟了另一块同样精彩的天地。很早就喜欢读她的文章了,很阳光、很温暖。如果不是她偶然前来买杂志我们认识,我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她竟然是一个残疾人。可你知道,在日常的生活中,她毕竟会遇到很多的小麻烦的。就像我面前的这张桌子,对我们,是刚好的高度;对她,却要颇费几分力气。所以,我就悄悄地截掉了一块儿……” 拿着那天的新杂志,走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阳光,像一条温暖的河,轻轻地梳理抚摸着整个世界。真好。报亭的她,轮椅上的她,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音符。一张被放低了的桌子,却显示了一颗心灵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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