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风送来花香。 夏天,风送来清凉。 秋天,风带来诗意。 冬天,风带来雪花的浪漫。 大家说,风就是一个使者,总是给人们带来不同的美好。 可是,在一千四百多天以前,风先生办了件坏事,在不经意间,和一个老巫婆一起。虽然,他不是故意的。 听说,山的那头,在遥远的村庄,村民们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幸福的笑容,人们把这个村庄叫作无忧村。 有个奇怪的老巫婆,曾经也住在无忧村。许多年前,她是个拥有魔法扇和懂得使用咒语的好巫婆,她和无忧村的村民生活在一起,脸上也总是带着幸福快乐的表情。不过,现在的她居无定所,总是喜欢破坏世间一切美好。 那年,夏日的黑夜,停电了,黑漆漆一片。老巫婆想要给大家生点光亮,于是她挥舞着手中的扇子,念起了咒语。“麻里麻里火,麻里麻里风!”可是,谁也没想到,或许是她的扇子摇得有点厉害,风太大了,点燃的火苗迅速地蔓延,点燃了好几户人家,村民们把老巫婆赶出了村庄。 这个老巫婆,离开无忧村后,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城,她手中的魔法扇沾满了怨恨和忧伤。这些怨恨和忧伤,全是她在各地游走的时候收集来的,被她视为珍宝。她要用这把扇子,借着风,摧毁无忧村。等到刮风的时候,她只需轻轻一摇手中的扇子,黑羽毛上的忧伤和怨恨便会漫天飞舞,充斥整个村落,慢慢地,整个无忧村会被忧伤吞噬。 老巫婆来到村头的时候,看见有人在一棵榕树下说着话。借着淡淡的月光,老巫婆看见他们脸上挂着从容和幸福。她的怒火一下子噌噌地升起来,心里想着:在这样燥热的季节里,他们凭什么如此安然。 树下的人继续说着话,全然不觉老巫婆的到来。 “今年的水稻收成不错,除了自家吃的,还能卖掉一些,换点钱。”男人说。 “是啊,换了钱,正好可以给小丫头置办两套新衣裳。”女人说。 “是啊,小丫头又长高了,而且,马上要跟着我们到城里去上学了,是该给她买些新衣裳了。”男人摸了摸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小女孩的头发。 睡梦中的小女孩动了动身子,嘴角轻轻扬起了,她一定是梦见什么美好的东西了。或许是梦见自己穿着崭新的裙子在跳舞呢。一阵风吹了过来,女孩的头发飘动着,看起来真的像是在风中舞蹈呢。 “对,风来了,借着风,就能把我扇子上的怨气传出去。”老巫婆正准备举起扇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可是说来也奇怪,在安静地听了男人和女人的对话之后,刚刚还狂躁不安的心突然不那么蠢蠢欲动了。 风继续吹着,送来丝丝凉意。老巫婆感觉有点倦意,靠在大榕树树干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手中的扇子垂下来。 她做梦了,梦见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百褶裙,像天鹅一样跳着美妙的舞,嘴里还轻轻地哼着曲子。这首曲子,听起来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顺着风传过来,特别动听。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老巫婆天天靠在榕树下,微风轻拂,送来丝丝凉意。她不厌其烦地听男人和女人说话,看小女孩真的穿起了新衣裳像天鹅一样跳起好看的舞,嘴里还哼着动听的曲子。 不久后的一天,小女孩向老巫婆輕盈地走来,伸出双手,拉起她那枯枝般的手,一起跳了起来。她们不停地旋转,老巫婆看见小女孩头上别着的蝴蝶结,像真的蝴蝶一般,飞舞着。小女孩看起来美丽极了。 老巫婆睁开眼睛,回想刚刚做的梦,发现手里握着一个蝴蝶结。 “等夏天过去了,我一定要摧毁这个让人讨厌的无忧村!”老巫婆心里想。 嘀嗒嘀嗒,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老巫婆发现,大榕树换上了金黄金黄的衣裳。她知道,秋天来了,她的计划该实施了。她不喜欢夏天,同样不喜欢秋天,秋天让人感觉悲伤,让人感觉孤单。 夜晚,老巫婆躲在大榕树下,寻思着如何实现自己的计划。 “等秋风吹起的时候,我一定要使尽浑身力气,把黑扇子上的怨气全部散播出去,让整个无忧村在这个让人感觉绝望的秋天毁在我的手里。”她咬着牙狠狠地说。 “白露白迷迷,秋分稻秀齐。 白露天气晴,谷米白如银。 处暑十八盆,白露勿露身。 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 榕树下,老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往老奶奶身上披了件外套。 “果然啊,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快了,你也别着凉了。”坐在老爷爷身旁的老奶奶说着,把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拉过去一点,搭在老爷爷的肩膀上。 “一年过去不止一半了,过了秋天,很快就到冬天了。”老爷爷说着又把衣服往老奶奶身上拉了拉。 “是啊,转眼,儿子离家外出打工已经好几个月了。” “再有三个多月,就要到春节了,儿子快要回来了。” 他们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大山。老巫婆顺着他们目光的方向看去,透过那座黑乎乎的大山,她似乎看到了那个健壮的、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正戴着黄色的安全帽在搬运大大的石头。 “是啊,是啊,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了。” “可不是嘛,一辈子也不长。你看,我们从相识到现在,已经五十多年了,回想起来,也就是没多久的事情。那时候,你扎着乌黑的麻花辫,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会一起度过余生。现在,想起那天晚上……”老爷爷停顿了许久,接着说,“唉,那个巫婆,或许我们错怪了她。” 老爷爷轻声说着,眼里含着泪花,神情看起来有些激动。 老奶奶低下头,握着老爷爷的手,使劲攥了一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希望她现在过得不错吧。” “是啊,要不是后来风先生送来消息,把当时的实际情况告诉我们,我还会错怪她更长时间。唉,前一段时间,风先生又送来消息,她过得并不好,她一点都不快乐……” 老巫婆的心抽搐了一下,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掉过眼泪了。“我就说啊,秋天真是个悲伤的季节,一点也不好。人老了,真是啰唆啊,他们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啊?”老巫婆整理了一下心情,心里默念着。 老爷爷和老奶奶依旧絮絮叨叨个没停,把老巫婆给念叨得睡着了。 老巫婆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身旁的小草上沾着一颗颗露水。秋天的早晨,还是有点凉的。昨晚老爷爷和老奶奶的谈话,是在梦里听见的吧? 老巫婆本能地抱起了双臂,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披着老奶奶的外套。 “等老爷爷和老奶奶见到他们的儿子,再摧毁这个村庄吧。”老巫婆心里想着。 老爷爷、老奶奶盼啊盼,终于把冬天给盼来了。 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老爷爷和老奶奶把藏在箱子里的新衣服拿出来,使劲地抖了抖,穿上。老爷爷修剪了长长的胡子,老奶奶仔细地梳起了头。他们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老爷爷戴上军式棉帽,老奶奶戴上去年儿子给自己买的大红围巾,再三确定没有什么可以拾掇了,才相互搀扶着,来到村头的榕树下。他们伸长脖子朝村口张望着,任由雪花飘落在他们厚厚的棉袄上。 “来了,来了!”老奶奶突然激动地握了握老爷爷的手。 “对!是他们,那不是我们的丫丫宝贝吗?!” “是的,是丫丫,穿著去年我给她做的红色棉袄,多漂亮啊!而且还长高了啊!老头子。” “你这会儿眼神比前些天好多啦!你啊,就是太想他们啦!” “我是想他们,没错,难道你不想他们吗?你不也是天天念叨着,盼着冬天,盼着春节吗?” 远处的红衣小女孩飞奔过来,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般在雪地上飞舞着。 “咦?这个小女孩不就是夏天里拉着我的手跳舞的那个小女孩吗?”躲在一边的老巫婆自言自语道,“对呢,没错,她头上的蝴蝶结和我手里这个可是一模一样的呢!准没错!”说完,老巫婆把身上那件薄外套往身上裹紧了一些。这个冬天,幸亏有老奶奶之前落在榕树上的外套呢,不然的话,还不知道怎么熬过去。可是,就算是有这件外套,老巫婆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穿红色棉袄的小女孩扑到老奶奶的怀里,“我好想你们啊,都半年没有见到你们啦!”说着,小女孩的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丫丫宝贝……”老奶奶用瘦骨嶙峋的双手抚摸着怀里的小姑娘,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丫丫,爷爷奶奶也想你,没有一天不想你!你看,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来,给爷爷看看,看长大了没有。”老爷爷抬起小姑娘的脸,高兴地说着。 “哟,丫丫,又在爷爷奶奶面前撒娇啦?”一个青年男人走过来,喊了声“爸,妈”。 “爸,妈,我们回来了。这大冷天的,你们在这站了很久了吧?电话里不是跟你们说好了吗?不要到村头来接,天气这么冷,路还滑。”青年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帮老爷爷和老奶奶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我们快回家吧,听说晚上还会降温,看来今年要过一个寒冷的春节了。”老爷爷说着,一手搀着老奶奶,一手拉着小姑娘,往家里走去。 “让他们过完这个寒冷的春节吧。”老巫婆想着。 那家人走了,回家去了,老巫婆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可是,这个寒冷的除夕,我可怎么办呢?” 傍晚的时候,村里突然热闹起来,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孩子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打扮得一个比一个漂亮。饭菜香、酒香飘满整个村子。 老巫婆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寒冷和饥饿,她想要搞破坏的念头填满了她整个脑子。“对,没错,再忍忍,就在明天,等他们过完除夕夜,就在年初一的时候,我一定要把整个村子毁掉。” 村里开始响起了鞭炮声,大家准备吃年夜饭了。 老巫婆不知不觉走到了老爷爷家,门前挂着两个大大的灯笼,是那个青年男人刚刚带回来的,老爷爷接他们的时候,老巫婆看见了。老巫婆看见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心里想着:“等明天黎明时分,我要扇起大风,吹开这窗,让忧伤吹进这个屋子。” 就在这个时候,老爷爷家的门突然打开了,是丫丫姑娘,她先是一愣,然后满脸笑容地和老巫婆打招呼:“哦!是你啊,奶奶,我们在夏天的时候曾经一起跳过舞呢!” 老巫婆还没想到怎么回答,青年女人出现在门口:“哟,老人家,快进来,快进来。外面那么冷,你穿那么少,会冻坏的!快进来烤烤火!”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把老巫婆请进了屋。 坐在客厅的老奶奶看见老巫婆,笑着说:“欢迎,欢迎你来到我们家!今天是除夕,你来了,我们家就更热闹了!”老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老巫婆来到火炉边上,让她烤烤火。 “我……我……我其实是来还东西的。”老巫婆一边支支吾吾地说着,一边伸出手,把手里的蝴蝶结递给旁边的小姑娘,然后,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老奶奶,“还有这个,这个还给你们。” 老奶奶接过来,把衣服重新披在老巫婆身上,说:“我有保暖的衣服,倒是你,穿得那么单薄,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啊。” “是啊,你穿着,听说今天晚上会更冷呢!老太婆,快去屋里拿一件厚棉袄来,给老人家穿上!”老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走了出来,或许,他已经站了一段时间了。 老奶奶拿出一件新棉袄,披在老巫婆的身上:“这是我儿子刚从城里给我买回来的,挺暖和的,送给你!走,我们吃团圆饭去!”老奶奶说着,拉着老巫婆的手,往饭厅走去。 老巫婆偷偷看一眼老爷爷,老爷爷的脸上满是笑容。 这是老巫婆吃过的最温暖、最美味的一顿饭,她心里激动极了,激动得根本不记得自己吃过些什么。 吃完饭,丫丫拉起老巫婆的手,跳起了她们夏天的时候跳过的舞。 那天晚上,老巫婆没有离开,她躺在老奶奶给她铺好的暖和的床上,睡了一个最最踏实的觉,做了好多好多的美梦,梦见自己和丫丫跳着舞,坐在一旁听老爷爷和老奶奶说着暖心的话…… 天蒙蒙亮的时候,老巫婆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戴着小女孩送给她的蝴蝶结,穿着老奶奶送给她的新棉袄…… 很快,年过完了,小女孩马上又要跟着爸爸妈妈到城里去上学了。小女孩和往年一样,来到门前的菜地里,准备播些鲜花的种子。可是,当她来到菜地的时候,她发现一个身影,穿着奶奶的新棉袄,提着一个篮子,往地上撒着什么。 那人的嘴里念叨着:“风先生啊,风先生,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会再让你散播忧伤和怨恨,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情,希望你将我手里的鲜花种子送到无忧村的各个地方,让这个村庄布满鲜花,洋溢着花香,希望村民们的脸上一直带着鲜花般香香甜甜的笑容。” 风先生听到了,他把老巫婆的话送到丫丫的耳边,丫丫也听到了。风先生跟丫丫说:“这次,我可要好好帮帮老巫婆,她可是散播花香和欢笑的好巫婆呢。” 过了不久,无忧村盛开着漫山遍野的鲜花。村民们赞美着风先生,称赞他是一个美好使者,总是给大家带来不同的幸福。人们和往常一样,夸奖着风先生: 春天,风送来花香和欢笑。 夏天,风送来清凉和美好。 秋天,风带来诗意和温情。 冬天,风带来雪花的浪漫和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