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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小叙

  姝  我“认识”了姝。这是在经年的心灵相依后第一次将这“认识”拿来品味。当年的青春年少,彼此的倾谈嬉笑,如片片春红在眼前轻轻拂过。与姝是大学同学,初见时,只觉她是温婉中透着些许活泼的小女子,弱风扶柳般的身姿却隐约含着一丝的倔强。  姝的气质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我,在那些相处的日子里,我们分享着彼此的苦乐与悲喜,慢慢发现彼此的相似,静静感受心灵的默契。后来,我们都各自工作了、成家了、生子了,自然也谈不上近距离相处了,只有在偶尔的流水账一样的片刻闲聊中,品读着对方的生活,体味着对方的关怀。  我从来只一厢情愿地认为,我与姝在相互地支持与鼓励,相互地关照与呵护,直至今天,我清晰地看见了,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感应着她的认知、跟随着她的脚步。二十年前,我沉醉在她推荐的歌曲中,二十年后,我沉醉在她未曾停歇地追寻着的梦里。就是这样一个柔美的女子,却如此有力量地牵着我一同走上了追梦的旅途。  那天,我读到了姝发表于《鸭绿江》的一篇怀念父亲的散文,让我念起了那位长者的音容笑貌,念起了年少时与姝的文学梦想。那一刻,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感伤,泪光盈上了我的双眼。  多少人曾被自己的梦想激励着、振奋着,多少人向着自己的梦想努力挥舞着翅膀欢悦着。可是呢,又有多少人能执着于这梦想,一直挥动着翅膀勇往直前呢。年少的姝和我也曾带着心中的文学梦想,追着文学大成者的足迹,写着心中的故事,精心地收在精致的笔记本中。当年,我并不知姝想如何放飞这些笔迹,自己只是单纯地默默地拥着这梦,并随着岁月慢慢磨消掉了追索的激情。  不惑之后,也偶将小小的随笔赶时髦般写在博客与空间中,聊聊然自慰着一丝虚荣,却是从没有勇气更没有自信将它们变成美丽的铅字。读着姝的散文,仿佛读着她的一路追梦的旅程,读着她为着梦想挥动翅膀的轨迹,读着她为此不辍求索的坚毅,就如她的另一篇散文《辽西的石头》,那样质朴纯真,那样一往情深,坚定地守护着心灵的家园。  去年盛夏,休闲时与姝相约,说说各自的生活,聊聊各自的工作,也听听她的写作趣事。谈论间姝突然对我说:“芳,你也写点东西吧,既然博客上写了那么多,就把它们整理出来,认真打磨打磨,然后投出去发表一些作品,这样多好。你说呢?”一怔间,我望着姝,良久无言,却也在此刻,我清晰地看见了曾经的梦想……  原来,虽是盈盈消得半生流年,却终是在心底里收藏着梦的影子。是呢,不论谁总是要有梦的,怀梦,而后有方向,而后有力量。我之有幸,有姝这般的相知不着痕迹地引领你重拾前梦,回到本心。于是,我重新开始了有梦的生活……  说呢,有的人是一本书,拥有不凡的经历;有的人是一幅画,展现独特的情致。姝呢,在我心里,是一款古琴,静静地安放于一方空间,弹拨时弦音袅袅,旋律高低错落间将你带入向往之地。  那天,我捧着一本文学期刊,激动不已,因那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姝,言欢相伴,循梦而行……  书  冬,终于有了自己血脉的延续。一直以为这对于他而言也许是不太可能的事,不过就是在年近半百的时候,他有了后。  对于冬的认识,多少年来好像一直都不曾改变,从上高中的第一天开始,已经和他断断续续打了三十多年的招呼了。  将冬放在人群中,估计你不太容易找到他,个子不突出,形象又不出众,一张仿佛向日葵般的笑脸平淡无奇。当年还是小男生的他总是对着一米八大个子的同桌发出感慨:“哎,津,我要是长得像你那么高该有多好啊!”每当这时,我就会挑挑眉,摇摇头,觉得这话说得可真是没有营养,因为根本不可能,就算天天祈祷也是无济于事的。瞧他自顾自羡慕别人的样子,直接选择了不屑。  其实呢,在校园中,冬却是许多人羡慕的对象。因为自小研习书法,写得一手好字,校内校外有事没事总有敬爱的老师以及校领导给予他高度关注,派他去写报头板报,无比荣光。对此我又是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因为自小学到初中我还写过报头板报呢,虽然那字迹很是幼稚。回头想想,这样的情绪也许是嫉妒使然吧,不过我从没承认过,尤其对于冬的才情更是如此。  高二的时候,为了发挥特长,有利升学,冬又修习了国画,并于高三毕业时如愿地考取了鲁迅美术学院,成为更加令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大学毕业后,冬做过团委工作,做过报社主任,之后又回到了美术学院,读了硕士,让书法成为了一个专业,自己成为了教授。现在的冬,绝对是桃李满天,高徒遍地。  对于书法,我好像知道的很多,不论是结字布空还是艺术赏析,都有着不知哪里来的满满自信。从第一次开始品读冬的作品直至之后的许多次品读,我都将其理所当然地评价为“太一般,写得不怎么样”!只是这话从没说出来,而是表情很严肃地、很认真地“欣赏”,不发一言地“欣赏”。前年在冬的工作室,看到他满桌的书法创作,我仍然是老样子的表情,严肃地、认真地欣赏。赏着赏着,终于在那一刻从心底里发出了一个真实的声音——似乎看不懂啊!那次,我还指着墙上一幅没有装裱的字做了第一次提问:“哎,冬,这个字是‘鱼’吗?”冬怔愣一下,疑惑地看了看我:“这个字是‘龙’。”“哦——原来是‘龙’?!”呵呵,心里自嘲地轻笑,原来在我这儿看到的“鱼”,都是会成“龙”的呀!  如果非要为年少的轻狂和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找到一个能说得过去的注解的话,就只好归结为我曾经赏析过的作品皆是出自众所周知的名人大家……  如今,冬也是圈内很有名气的大家了吧,当然,他的作品、他的创作肯定是好的。但从开篇的认知上,我一直戴着一副装饰得很好看的眼镜,不是有色镜,而是隔离镜,让自己的思想任由自己去描画,实际如何,却是不想知道的。可能是纯真给无知加上了理所应当的评语,于是我背着纯真的理由,延续多年的无知。  书法的走笔有千年的诀,有特定的势,可书法大家们写出的字却没有一样的,仿佛生灵般千姿百态,将所有的独创性、艺术性都蕴含其中,然后再将其完美地传承。一纸一墨,都有生活,一笔一画,皆是了悟。  冬的半生流年绝对是有生活有了悟的,如一眼地质温泉,静静地汩着,缓缓地流着,认真地活着,诚实地收获着……  淑  燕,独自去辽阳工作已经三年了,微信里我总是说去看看她的新天地,却一直没有成行。  三岁时,父母送我去了“三办”幼儿园,一周回家一次,这便开始了我与燕四年的朝夕相处,也是从那一刻起,稚龄孩童的缘分天空划过了一道近半个世纪的绵绵友情。  上学后,寒来暑往的每年两假成了我们相聚的日子。我的父母对我是放飞养育,故而在初三之前的每个假期,我都会在燕的家里住上十天半月。那是市京剧院的家属大院,有股子与众不同的气息。这气息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也是真的说不清。和那时的许多人家一样,燕的家并不宽敞,还赡养着仁厚的爷爷奶奶,所以上初中的时候,燕的父母在房中搭起了一个二层阁,还拉起了一道轻纱帘,成了女子闺阁一样的存在。我与燕就在这闺阁里谈天说地讲学校,总会嘁嘁喳喳到明月高照。  后来,京剧院家属院的那间房子,成了当时名噪一时的碧妮美容院,是燕的一个朋友开的。再后来,就是现在,那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一砖一瓦的存在,只留下心海中盈盈淑女的闺阁在一伸一缩地起伏……  燕少时,肌肤白皙,睫毛浓密,端庄淑雅,婷婷玉立。她总是拿支笔静静地画着,画上都是她的灵感。不知是不是源于自小的国粹熏陶,她的灵感在我眼前只呈现着单一的内容,就是一个个轻柔淑静的女子。落角上有时写着“林黛玉”,有时写着“崔莺莺”,有时写着“卓文君”,有时写着“李清照”……数量更多的是随意间的古典美人。欣赏她的美人图,我总会指着她们说,“燕,这个美人和你长得一样”,“燕,这一张挺像你的嘛”。每次听过她都会抿唇而笑,答一句:“是吗?”  十八岁,是我们高中毕业的年龄,燕与我也是谁家有女初长成了。高中时期的最后那个暑假,我大部分时间是蹬着当年标准的墨绿色白山二六坤车到处去听音乐会,不论是古典的还是通俗的,照单全收,乐在其中矣!待到燕家“例行公事”的时候,燕的画笔画布已经换了人间。每天傍晚都会有几个不同职业不同气质的求美之女预约而来,请燕将其眉其眼进行永久一画。燕仍是那般文文静静的纤女淑淑,握着小电笔,在咝咝的细音中,描画着那个年月的时尚之美。与燕相对而叙的时间少了,多的是燕在静静地制美中自成一画,多的是我静静地赏读“燕画图”,清明、净美……  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大学就读的是化工学院,后来去了一家化工企业。在各种理想与现实的不断交流中,燕最终选择了挥手、转身,踩着平湖秋月的节奏,闯荡世界去了。从应聘普通公司的文员到担任顶级家装公司的人力资源高管,这一路走来,便是二十个春秋的更迭,也将我们每年数次的促膝相谈变成了时隔数载一次的难得相聚。  三年前,燕再次做出了选择,独自去辽阳开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店,转行从事与健康相关的行业。临行前,我送给她一件长长的柔柔的丝绒睡服,那是极配她的气质的睡服。即使到了今天这般年龄,即使闯荡了多年的江湖,那份与生俱来的淑静与娴雅,泯之不灭。  有时,我们好像都在凡尘中逐流着,理所当然地觉得无从选择或者别无选择。燕的半生流年中,却一直在主动地选择着,选择属于自己的内心,选择属于自己的生活,选择将淑雅与干练这两种不同质感的冲突表象融为舒顺的整体。  每每想起这个叫燕的女子,除了绵绵回忆的思绪,便是将那满怀的情谊化作一声轻轻的喟叹:淑女如斯,淑女如斯……  抒  I am wind,是云的同学的QQ名,偶然在她的空间里,读到一篇《光阴的故事》——三十年前,十七岁时,十位好朋友为其中的一位庆祝生日的点滴温馨。那是他们的生命中第一次不与父母和老师相关的别样体验。这一则文字荡漾起我的青春记忆,舞动出我的少年往事。那个年代,所留存着的我们这一代人最为美好的青春时光,是如今的少男少女无法体会的、带着某种融入中世纪色彩的纯真年代。  那时,我并不觉得这样的时光有多少意味,这样的岁月有多少美丽,而走过光阴,此刻已是墨染丝丝雪,粉露片片黄。蓦然回首之间,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早已为我们做了诠释,它含着隐隐的对青春的留恋,溯着时光的小河,遥望着每个人的纯真年代。  其实,当我们认真倾听心灵之声时,就会发现那所有的曾经不曾远走,在漫漫人生路上,所经历的风雨,所遭受的打击,都会在保有纯真的心灵中渐渐溶化。虽然我们在光阴的故事中不断地改变,但年少的纯真也让许多人经过岁月的洗礼成为亲人,使纯真年代成为永远。  钧,只比我大四个月,可却是大我一年。钧的父母是山东祖籍,馒头做得一绝。每当出笼,半个足球大小的馒头光亮莹玉、精致完美,而钧每次都会给我装上几个带回家去。馒头既软又筋,入口面香四溢,回味持久。有时我没去带,钧就将馒头送到我家。这馒头一带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哪……  钧,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去年她的儿子飞去了美国纽约求学,还获得了奖学金。明,是钧一辈子的好朋友,她的儿子月前飞去了美国德州著名学府求学。我的儿子没有远行,在家乡的建筑大学就读,行将毕业。因为有了钧,我和明成了神交,也有了默契,虽未见过几面,却也感觉相互了解,也能感知对方的亲近之心。  在明的儿子飞美前三天,明被确诊为肺癌。明说,她是在钧的坚持下去做的身体检查,没有钧的坚持,如果到了晚期那将是什么样啊……明故作平静地送走了儿子后,于半月前躺在了手术台上,五小时奋战的结果,是明舍弃了那张变性的肺叶,迎来了生命的复苏。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钧一直陪伴在明的身边,是钧“重生”了明。  原来,不知不觉中,青春已经远去,走入了时常谈论生老病死的年龄,华发已生,也会慨叹“曾经沧海难为水”!  在探望明的路上,我想起了涛,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二十年了。曾经在同学中最为风光的精英人物早陨得令人心痛。没有生病,没有预兆,就在一次旅行中,随着车辆的撞击声消散了生命的光华。从那时起,我的意识中再不想看到曾一起欢腾飞扬的伙伴在眼前消逝,对明亦是如此。出乎意料的是,当看到明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她的病容,而是看到一张从容明媚的笑脸。明静静地说:“钧是我的大恩人!”又说: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上天为我安排了钧,上天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既然重生,我会更加珍惜这一切!良久,我说:“你说得真好!”是的,明的重生亮化了纯粹与真挚。我还告诉明,钧也是我的恩人,当我无助和悲伤的时候,她都会化身成橡皮,将我已有了深痕的错笔不着痕迹地轻轻擦去。这种恩情不同于那种大恩大德,只如微风晨曦般,不会让人有承恩的负担。  三十年了,青春早已远去,钧,明,还有我,都成为了母亲,也许很快又会成为祖母,半生流年如电影胶片一样卷起,把年少的纯真从单薄炼成厚重。如今,我们的儿子们正是青春奔放的年龄,正在演绎着自己的纯真年代,渐渐自立飞翔,相信他们也会用纯真续写友谊,用纯真编织生活。电脑上《光阴的故事》悠绵绕梁,牵引着我又遐思至辽远。每一代人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纯真年代,每一代人都有精心呵护着的曾经的美好记忆。然后一代一代相接成时光长河,一辈一辈相续成历史画卷。我想我们会带着从出生走向坟墓的坦然,一步一步走过童稚、走过少年、走过温馨友情、走过风雨爱情、走过偕老白头,怀抱永远的纯真年代,飞向永恒的日月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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