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我通读了莎士比亚,也读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雨果和司汤达,读唐诗宋词和元代戏剧。虽然懵懵懂懂,却很疯狂。 如果回到中学校园,我很想弱弱地问一句那些努力训导莘莘学子的老师们,你们在业余时间看书吗?能告诉我最近三年读过什么书吗?哪怕是杂书,比如《闲情偶记》,比如蔡澜和沈宏非的美食杂谈,我都会双手点赞。 这不是刁钻的提问和责难。我不喜欢聊闲、找抽。我的困惑在于,一方面,学生在奋力拼搏,恨不得把书本倒背如流。另一方面,非学生厌弃读书,对图书很排斥,很陌生。 出版行业的朋友,长吁短叹的多;只有出教辅的,面色红润。社会习俗与人的好恶,就在出版人的眉宇间。 甚至,很多高级知识分子,出身名校,或硕士或博士,从事令人羡慕的决策、研究和教学工作,也很少看书。读了十几二十年书,却没能养成读书的习惯,即便是用生物学,都很难作出解释。 中学时代,我通读了莎士比亚,也读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雨果和司汤达,读唐诗宋词和元代戏剧。虽然懵懵懂懂,却很疯狂。 因为不务正业,我没少挨批评。在老师的心目中,学生的正业是课本和教辅。那时,最权威的教辅是海淀的。30年风水轮流转。我不知道今天的教辅流行什么? 由于有课外阅读这一恶习,我的高考成绩不尽人意,没能进入名校。这是全社会对沉迷课外书的学生最为严厉的惩罚。 我那些心无旁鹜的同学,苦心孤诣专研奥数的同学,能把“救救孩子”解释得天衣无缝的同学,把历史书倒背如流的同学,贪食课本如同喜欢甜腻食物的同学,如今鲜有读书者。他们像范进中举一样,在获得一份录取通知或毕业文凭的那一刻,一口痰咳不出来,罹患了恐怖的厌读症。 教科书里的每一篇文章、每一道习题,对当初的创作者和发现者,都会带来极美的享受。一篇美文,或信马由缰、神来之笔,或反复推敲、精雕细琢,一旦至善至美,作者的心境是难以描述的。一个数学问题的提出,和找到解决的办法,同样让人沉醉其间,物我两忘。 但学生却不能见仁见智地欣赏,只能熟背篇章分析。对复杂的数学题型,要做的是条件反射,而不是思考。这大大削弱了读书和思考的乐趣。 更为令人厌恶的是考试。保持最好成绩,再上新的台阶,让人忐忑不安。一旦马失前蹄,则难见江东父老。这是读书不能承受之重。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孔子倡导的学习可以令人愉悦。因为他因材施教,不组织各类通考。 我们总是把读书视为一把钥匙,开启成功之门、享受生活、获得快乐的钥匙。用成绩换文凭,用文凭换高薪职位。无论我们的目的是否达到,书的功能都将彻底消退,读书再也没有意义。 我们对书的误读源于传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读书不是搭跳板。读书是生活,是享受,是生活的目的所在。今晚回家,有一杯清茶,一本好书陪伴,应该是奔波忙碌者的期盼。 通过读书,聆听先贤的指引,品味深邃的智慧,观赏流动的灵光,这是何等的精神享受! 消解阅读的快乐,抑制阅读的习惯。越是高知,受到的伤害就越大。而要追问始作俑者,学校和教师,都难脱干系。我作为一名家长,何尝没有在子女面前说过高考、211就是目的地这种疯话?如果问责,我不敢脱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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