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汉语的国度是幸福的,如果能做一名优秀的汉语表达者,我想大概是不亚于人生四喜的美满之事。 成为一名优秀的表达者,首先是对自身智慧的提炼与升华。灵感在我们脑海中是以变幻的思想、偶尔的闪光呈现出来的,如春梦朝云般不可捉摸;而当杂乱无章的思绪、信马由缰的感情变成丝丝入扣的推理和文字时,固然是一种痛苦与压迫,更是对自身思维的固化和锤炼。文字是文明与蛮荒时代的分水岭,我想不是偶然,不仅仅是因为文字可以记载以往经验,每一名优秀的表达者酣畅淋漓地挥洒自我时,更是对自身智慧的一次极大考验与提高。如流传千古的《陈情表》《出师表》,感人肺腑者是情,情的背后是表达者凝练的思维,是智慧的结晶。 一名优秀的表达者获得的不只是精神的快感,更是另一个奇异且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常人只有一个世界,现实在空间和时间上桎梏了我们,一个优秀的表达者却有构筑并出入无限世界的可能性。张若虚因“江月何年初照人”一句,从此后人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感慨时,总会联想到海上明月的气象。李清照因“满船清梦压星河”一句,古往今来所有的醉者夏夜仰望星空时,总会找到那个永恒的图标。当谭嗣同写下“去留肝胆两昆仑”时,并不会感觉到孤单,因他心中还有“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豪迈,“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壮烈。这一个个世界的共鸣,是古往今来最优秀表达者的合唱,我们至今仍能听到回音。 在中国这一个文化力量如此强大的国度,一名优秀的表达者有时往往拥有类似造物主的能力。在黄鹤楼前,“昔人已乘黄鹤去”的牌匾高耸。崔颢是一个优秀的表达者,这种表达创造的不仅仅是文人的唱和,更是现实的奇迹——千余年来的文人墨客络绎不绝,几经废建的黄鹤楼;从功利意义而言,数十亿的收入,武汉市永久的图腾——皆源自千余年前的一次优秀表达。由此推及的寒山寺、岳阳楼、滕王阁,只言片语的力量,皆引得我们趋之若鹜甘之如饴。如果古代有“政绩工程”,有远见者聘请文化名人赋予名篇,想必才是“政绩”逃离战火,流传千古的手段。 情与景的完美交融,也许古人早已走到了尽头,但我们自有新时代的气息滋润着。毛泽东“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的豪迈,印证改天换地的时代背景。也不必说文言文优于白话文。归有光《项脊轩志》动情,史铁生《我与地坛》也能够勾连出所有儿女对母亲最深层的思念和愧疚,顾城“黑夜给了我黑的眼睛”更是一代人的精神标志。文字世界里有亘古长存的真善美,有时代独有的新生命,每一个优秀的表达者都能敏锐捕捉到它们,传承前人的火炬,成为后人的指路明灯。 每每看到人们有着最时髦的装扮、最先进的手机,却只有词不达意、语无伦次、支离破碎的表达时,总感到一阵遗憾。汉语作为最完美的语言,我们使用它时应带着七分愉悦、三分敬畏。疏于表达,简陋浅薄,甚至没有表达冲动,时光白白流逝犹如滚滚黄河水裹挟着多少营养流去大海,是辜负了最美的文字。 做一名优秀的表达者会带给我们出乎意料的财富和力量,请让这种优秀成为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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