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种人,百样米。 在法国南部旅行,每一顿饭菜都是佳肴,但吃了三天,就想念中国菜,其实也不一定是咕噜肉或鱼虾蟹,主要的还是想吃白饭。 意大利好友来香港,我带他到最好的食肆,尝遍广东菜、潮州菜、上海菜。几餐下来,他问:“有没有面包?”“中餐厅哪来的面包?”我大骂。他委屈地说:“其实有牛油也行。” 刚好是家新加坡餐厅,有牛油炒蟹,就从厨房拿了一些。此君把牛油放在白饭上,用杯很烫的滚水冲下去,待牛油溶了,捞着来吃,这是意大利人做饭的方法,也只有让他胡来了! 一种米,养百种人,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况且世上的米,不下百种。我们最常吃的是丝苗,来自泰国或澳洲,看样子,瘦瘦长长,的确有吃了不长肉的感觉,怕肥的人吃着最放心。日本米不同,它肥肥胖胖,黏性又重,所以日本人吃饭不是从碗中扒,而是用筷子夹进口。女性又爱又恨,爱的是它很香很好吃,恨的是吃肥人。 香港的饮食,受日本料理的影响极深。我们的旅行团一到日本乡下的超级市场,首先冲到卖米的部门,回头问我:“那么多种,哪一样最好?”我总是回答:“新潟县的越光,而且要鱼沼地区生产的,有信用。” 但鱼沼米还不是最好的,最好的买不到,那是在神户吃三田牛时,友人蕨野自己种的米。他很懂得“浪费”,把稻种得很疏,风一吹,蛀米虫就飘落水田中;如果贪心,种得很密的话,那么蛀虫会一棵传一棵。种出的米,表面要磨得深,才会好看。这一来,米就不香了,他的米只要略磨,所以特别好吃。 我对泰国香米情有独钟,爱的是那种幽幽的兰花香气,是别的米所没有的。这种米,在越南也可以找到。一般米一年只有一次收成,越南种的则有四次之多,但一经战乱,反过来要从泰国输入,人间悲剧也。 意大利人也吃米。当地有种饭,是把米塞进鲤鱼肚子里,和顺德人的鲤鱼蒸饭异曲同工,非常美味。意大利人还有一道鲜为人知的蜜瓜米饭,也很特别。 亚洲人中,印度人吃米最多,他们的羊肉焗饭做得最好,用的是野米,非常长,炒得半熟,混入香料泡过的羊肉块,放进一个银盅,上面铺面皮放进烤炉焗,香味才不会散。到正宗的印度餐厅,非吃这道菜不可,若嫌羊膻,也有鸡肉的,但已没那么好吃了。 马来人的椰浆饭也很独特,是一流的早餐。另有一种把饭包扎在椰叶中,压缩出来的饭,吃沙爹的时候会同时上桌,也是传统的饮食文化。新加坡人的海南鸡饭,用鸡油炊熟,虽香,但也得靠又稠又浓的海南酱油才行。 至于中国,简单的一碗鸡蛋炒饭,就是天下美味。不过吃饭,总得花时间去炊,不如用面粉团贴上烤炉壁即刻能做出饼来方便。 但大家是否发现,人一吃饭,就变得矮小呢?中国人的子女一去到国外,喝牛奶吃面包,人就高大起来。日本人从前也矮小,改成吃面包习惯后才长高。印度尼西亚女佣都很矮小,如果她们吃面包,一定会高大得多。 吃饭的人,应该是有闲阶级的人,比西方人来得优雅。高与矮,已不是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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