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行人车流好像都比平时稀疏。 砰~突然伴着刺耳的刹车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呀,有人被撞了!”“撞人了!大过年的,作孽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呀,跑了!司机跑了”“快快快,记车牌号!!!”“谁记下车牌号没啊?“…… 人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街口迅速围了一圈人。小虎正在赶往市场的路上,打算开工赚今年的最后一笔钱。他喊:赶紧送医院啊。七嘴八舌的人群突然寂静无声,自动让出一道路,他迟疑了一下,一咬牙把自己一车的水果掀翻在地,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没了意识的阿婆抱上三轮车,直奔医院。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人们。 听见外面嘈噪声及救人的呼喊声,正在医院值班的急诊医生闫世良,当下判断是有紧急情况,急忙跑出来,一眼便认出了浑身是血怀里抱着病人的小虎,吃了一惊:“小虎怎么是你?” “大良哥,快点救人,阿婆被车撞了!” “小刘,负责登记!”闫世良一边吩咐身边的护士,一边对小虎说:“你先在外面等着,赶紧通知家属。”闫世良快速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灯亮起来。 “家属在这签字”护士递给他单子和笔。 小虎当下愣了,一脸疑惑。 “人是不是你送来的?”护士不耐烦的问他。 “是,可我不是她的家属,我不认识她啊?” “那就是了,现在她没家属,我们医院负不了这个责任,人命关天的事,赶紧的签字。要是等病人家属来了,难保出什么事啊,时间就是生命!” 小虎歪歪扭扭地签下了张虎两个字。 “不是家属就赶紧通知家属!” “可我不认识她,怎么通知?我还赶着回家呢,火车票都买好了。那我现在能走了吗?” “你可不能走,你签了字,就得等着老太太手术结束。这事我们也不管。你这样,打110吧,等警察来了,事情清楚了,通知到家属再说吧。” 闫世良从手术室出来,一把拉过小虎进了医生,“人是不是你撞得,你得给我说实话。” “真的不是,哥,我回家的票都买好了,还是高价的黄牛票,中午的车晚上就能到家陪奶奶过年了,你也知道我奶奶有病,我就想多赚点钱带回去。过了年接她来上海好好瞧瞧病。还有……,大良哥,你也知道我爸的事,我要是见死不救,那跟牲畜又有什么不一样。”他眼神黯淡。 闫世良沉吟了良久,长叹一声。 “你啊,搞不好要摊上麻烦了。” 此时的行流,到处充满着节日的欢乐祥和气氛,家家户户正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准备。 村长老闫更是高兴,大儿子世良今年虽说还是不能回家过年,可小儿子民良却带着女朋友来拜见准公婆了。 哒哒,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准是张家阿婆。又来问小虎今天是不是真的回来。”老闫对着小良说。 “咳咳,村长,小虎有没有来电话啊?他可是说今个儿回来啊?咳咳~”拄着拐棍的张阿婆的手像是干瘪瘪的麻雀脚,边说边咳。 “是,婶。放心好了。我哪会子骗过你。你这都来问了第八遍了。您老腿脚不好,还生着病,就在家好好等着他回来就是啦。” “咳咳咳,嘿,小虎这孩子在外遭一年的罪了,也不大会照顾自己,可怜呢,我家里刚炖着鸡呢,等他回来要给他补补。” “嗨,我说老婶子,您咳成这个样子,没吃药吧?” “吃药管什么用。人老了,就这样了。” “这又是何苦呢?小虎寄回来的钱,您也别不舍得花。攒着干什么?” “小虎还没结婚呢,得给他娶一房媳妇啊!不都是要花钱呢,你说是吧?这姑娘是谁呢?” “小良的媳妇。” “上海的?也留上海了?” “不是,不过是想留上海,大良不是在上海吗?兄弟两个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你家大良小良都有出息。”张阿婆转过脸来打量小良的媳妇,“好好学习才能有出息。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能赚大钱喲。”也没人回答,倒更像是阿婆在自言自语。 …… “我灶上还炖着鸡呢,我先回去了。” “老婶子,我这对联多写了一些,等天摸黑,我让小良去给你也贴上。还有这猪腿,你拿着!” 阿婆摸摸索索去兜里摸出一个布包,老闫一看明白了,赶紧说:“老婶子赶紧收起来。我哪能要你的钱!” 张阿婆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在哪都能赚大钱。” “小良他妈,你搭把手给送回去。” 小良媳妇不解,老闫看着阿婆的背影,自顾自说起来:“哎,这老张家也真是可怜,三代单传,老婶子就一个儿子,前些年去上海打工,没什么手艺,做些小生意,说是什么流动小贩影响城市市容,成天被城管追的东躲西藏,有一回躲城管的时候,横穿马路就被撞了。上海啊,多大的城市乌泱泱的人呢,可愣是没人敢救。城管追上来却讲这个不归他们管,打110叫警察来处理,等警察来了才叫120,可惜就晚了,哎,作孽哟。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媳妇听说本来给一老头做保姆的,最后做着做着就成那老头子的老婆啦。倒可怜了小虎那孩子,早早便辍了学也打工去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老闫。 “喂,爸,我是大良。” “怎么了,医院不忙吗?” “忙。有个事,关于小虎的。……” “……”老闫脸色凝重。 “爸,还有个事情,我想了很久了,我想回家乡工作。” …… “大哥打来的?他说什么了。”小良小心地问。 “他脑子进水了。”老闫瓮声瓮气地,青筋毕露,还想说什么,可突然沉默了。 一年最后一次夕阳终于坠入屋檐后的山丘,世界一片昏暗。 “走,小良,跟我一起去贴对联去!” 远远地看见张阿婆的房子,除了一盏昏黄的灯亮着,一片死寂。 “老婶子,老婶子!” 依旧是一片死寂,无人应答。 张阿婆依偎在炉火旁,似乎是睡着了,桌上唯一摆着的是一锅炖好的鸡。 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点燃了今晚第一只鞭炮。格外刺耳。 新的一年就要到来,嘘,这万家团圆的时刻,阿婆也找孙子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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