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映红了天空,晚风吹来,阵阵稻浪迎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清香。稻田边站着的稻草人衣袂飘动,金灿灿的水稻笑弯了腰,饱满的谷粒在稻穗上手牵着手,相约一场愉快的旅行。 望着挥汗如雨、在稻田里劳作的人们,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童年的身影,思绪一下子穿越了时空,回到了稻花飘香的童年。 我的家乡,在南方的一个小镇。我就读的小学,坐落在一个大的沙洲上,东边是一条大河,西边有一条小溪缓缓地汇入河流,小溪的两边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稻田。 南方的春天是个多雨的季节,小雨淅淅沥沥地下,往往一下就是好几天。同学们打着雨伞去上学,鞋子经常被雨打湿。可是,班上除了一个女同学王晓燕外,其他同学都没有穿雨靴。在上世纪70年代,能穿雨靴,那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这种雨靴是供人们下雨天走泥泞的道路时穿的一种橡胶靴,鞋帮高至脚踝以上的部位。那时候的雨靴样式很单一,没有图案,但是,因为穿的人少,便成了稀罕物。王晓燕的爸爸妈妈都在我们镇的供销社当售货员,家庭的条件不错,买一双雨靴自然不成问题。当时,我的爸爸妈妈是教师,我们一家人都住在学校里。我看王晓燕穿着雨靴,便也缠着妈妈给我买。妈妈劝道:“你上下学不像其他同学那样,要走远路,雨靴对你来说用处不大。”可是,我那时是铁了心,就想要雨靴,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势。妈妈拗不过我,只好给我买了。当时,妈妈每月的工资才二十多元,在那个物质生活条件有限的年代,妈妈花几元钱给我买雨靴,真是够难为她的。现在想起来,自己真的很任性。 从家到教室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以前没有雨靴的时候,我一路小跑便到了教室,连雨伞也用不着。可是,有了雨靴,一下雨我便迫不及待地穿上雨靴,在雨中慢慢悠悠地走。遇到小水洼,我便双脚并立,直接蹦进去,溅起的水花比我的个子还高。有时候,一不小心把裤腿弄湿了,我也毫不在意。 缠绵的春雨停了下来,学校西边的小溪涨水了,稻田里也灌满了水,也有不少的鱼跑进了沟渠,游进了稻田。放学后,我便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去沟渠里捉鱼。 这个季节,恰逢水稻扬花的时候,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稻花香。我们带着自制的网兜,还有陈强从家里带来的十个小鱼篓,昂首挺胸地列队出发了。路过我家旁边那棵香椿树的时候,梁江爬上树,摘了一大把香椿叶子。原来,这香椿树的嫩芽可以做菜,香椿摊鸡蛋、香椿拌黄豆……香椿芽长成叶子以后,还会散发出阵阵香气。我们将香椿叶子放进小鱼篓中,当作捕捉鱼虾的饵料,每次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穿着雨靴,小心翼翼地走在窄窄的湿滑的田埂上,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田埂边缘滑到稻田里去。走着走着,我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了。我刚要叮嘱走在我身后的梁江,让他小心,却听到梁江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我回头一看,梁江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两手撑地,裤子上沾满了泥浆。我伸手去拉他,他却自己爬了起来,故作镇静地说:“我没事!”大家继续朝前走。 我们来到了一条沟渠和小溪的交汇处,经验丰富的陈强示意我们停了下来。看他的眼神儿,我们明白了这里是捉鱼的好地方。陈强将小鱼篓一字排开,放进水里,用石头压着。我发现,陈强安放的鱼篓有个特点,有的鱼篓的开口朝着小溪,有的鱼篓的开口朝着沟渠。这样一来,从两个方向过来的鱼,都能进入鱼篓里。鱼篓的入口处用竹子编织好了防止鱼虾跑出来的网状格子,只要鱼虾进了鱼篓,就再也跑不掉了。 接着,我们几个人就用网兜和木棍到沟渠的上游去赶鱼。鱼受到惊吓,便拼命地朝下游逃跑,正好中了我们的圈套——游进了鱼篓中,乖乖地成了我们的俘虏。当然,有的鱼虾闻到香椿树叶的香味,自己就游了进来,根本就不用我们费劲去赶它们。小伙伴们一边追逐着鱼虾,一边唱起了儿歌《捉泥鳅》。我们就这样一次次地重复这些动作,乐此不疲。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西边的天空渐渐地暗了下来。远远的,我们听到家长叫孩子吃晚饭的声音。我们这才意识到该回家了。陈强将鱼篓一一取了上来。“哇!”我们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好多鱼!” 我们提着战利品,来到一块空地上,将鱼倒出来。陈强均匀地将鱼分成五份,我们每人一份。大家分别用各自的网兜装上鱼,兴高采烈地各回各家了。我走到半路的时候,脚下一滑,摔倒了。麻烦来了,网兜居然破了,鱼散落一地。望着那些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鱼,我傻眼了,怎么办?用什么装鱼呢? 无意中我瞥见了我的雨靴,顿时,我有了办法——脱下雨靴,用它装鱼。于是,我将鱼一条一条地捡起来,放进雨靴里。待到捡完地上的鱼,我的两只雨靴已经被装得满满的了。我赤着脚,挽着裤腿,手提着两只沉甸甸的雨靴,一步一晃地往家走,样子滑稽极了。 到了我家的楼下,我大声喊妈妈下楼来接我。当时,我心里有一种虚荣心在作怪——想让妈妈当着邻居的面表扬我。果然,妈妈笑盈盈地下了楼,见了我的这副模样,笑骂道:“你这个傻孩子,自己回去照照镜子吧,你都成泥猴了!”说着,妈妈接过了我手中的雨靴,上了楼。我跟在妈妈后面,心里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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