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扇木门被谁打开,嘶哑的声音就像烧着旱烟锅的爷爷,咳嗽声穿透我的肺叶。记忆在血液里沸腾,偶尔溅出来的悲伤让我的骨头酥软,身前的泪水打不湿身后的影子。 时光给门头上的青瓦打上墨绿的油彩。路过的老猫惊飞路过的小鸟,一颗幸运的种子悄悄成长。某一天,小猫追逐路过的老鸟,在几株野草间穿梭,碰落几滴颓废的时光。 一扇门,进与出之间相隔多久?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收藏了一个世纪。 二 这座老院里有两棵树,在四月的风里长出一段阳光的香味。我深深地迷恋苹果花的味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在两棵树之间,在这个老去的院子里。 昔日的阳光里,爷爷看着小侄子摘取这棵树上酸酸的果子;奶奶带着尕侄女挑选着另一棵树上甜甜的苹果,他们的笑容逸散在老院里;而现在,我站在两棵正在开花的苹果树之间,却抓不住爷爷拄拐的影子,我哭了。 一座老院,两棵苹果树还能相伴多久? 三 那台老石磨安静地躺在老院的角落,岁月磨平了它的棱棱角角,一层泥土尘封了它往日的峥嵘。 擦开一点点沉淀的时光,热气腾腾的苞谷面窝头粗糙着我的童年。好长的一段日子里,我害怕一圈圈转动的石磨,旋转的石磨磨碎了艰苦的日子,也磨碎了我嬉戏在小河里的快乐。 我也喜欢旋转的日子,在奶奶听不懂的歌谣里,有着听不懂的希冀。灶台上的苜蓿菜和窝头的香味充盈在舌尖上的每个细胞。 没有了磨房,也就没有了一段记忆。奶奶的歌谣和石磨一起老去。 四 一群麻雀在上房的瓦砾间叽叽喳喳,喧嚣着它们的快乐!在这间苍老的房子上,它们筑起温暖的巢,占据了岁月打在上房上的烙印。 这间上房和爷爷一样,是这个小村庄不多的几位老人。时间侵蚀了他的每一根木头,每一片瓦砾,我用扫帚擦拭不掉他骨子里的苍老,那道深深地刻痕需要最虔诚的祈祷抹平。 又有几只黑色的精灵开始筑起它们的坚实的巢,它们的喙上是否还有去年的气息,那种河泥里淡淡的腥气。再也没有拄拐的奶奶真情的守望,守护这些可爱的精灵。 五 爷爷的旱烟锅再也不会点燃生活的苦味,奶奶的歌谣也不会在这座院子里传出。也许我转身后,厚厚的蜘蛛网锁住我目光的罅隙,一排排青瓦上长出爷爷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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